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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詞淵,你的論文跟口試都已經過關了。"辦公桌後帶著銀框眼鏡的蒼老男人對我說。

我客套的笑著,無所謂的點點頭。因為這是早就知道的結果。

如果我都過不了,我想就沒人可以畢業了。

"你真的不打算留下來幫老師嘛?"

"那可能要麻煩您跟我父親談談看了,這是他做的安排。"沒有抑揚頓挫的音調。對眼前這人我實在是沒有太多好感,甚至可以說是厭惡。

早就聽說他會利用教授的身分吃學生豆腐。如果不是自己的父親是學校非常重視的教授,因而遏止了他的舉動。恐怕自己也是受害者之一。

再說...剛剛他眼裡閃過的光芒,我可是非常熟悉的厭惡。那是自視高人一等的人常會產生的症狀,想要"征服"其他人。

"呵呵,是嗎。令尊果然相當重視教育。"聽到我搬出父親的名號後,他表情霎時變的有點扭曲的乾笑。

看他變的猙獰的臉龐,我實在不想再跟他有所牽扯,所以決定立刻結束話題。"如果老師沒事的話,我就不打擾了。"頭也不回的離開了研究室。

走出商館大樓後,我突然有些茫然。

如此順利的、甚至是比別人都早拿到碩士學位,在別人眼裡是件該值得高興的事情,但我卻只是覺得無聊...難道沒有什麼東西能讓我產生想努力得到的感覺嗎?

但不容我深思的,身上傳來震動的感覺打斷了我的思緒。

"宋詞淵。"

"詞淵嗎?我是仁彥。你在哪?"

"商館大樓。"

"那你等我一下,我去找你。"

我喔了一聲後就掛斷。打來的是別人口中的我的男友。其實我從來沒有答應過他的追求。只是雙方的父母是好朋友,似乎又有意撮合我們,所以才叫我們彼此多親近。

因為他看起來不討厭,所以我也就不置可否的沒拒絕。

"詞淵,抱歉,讓你久等了。"沒多久,他就從對面出現。從他氣喘吁吁的樣子來看,應該是跑過來的。

"嗯。"我轉身朝著大門走去。他隨後走到我旁邊,與我並肩齊步。

"你碩士論文過了嗎?"

"過了。"

"是喔。"不介意我簡短的回答,應該說,他習慣了。"那我們現在要去哪慶祝?"

慶祝?看著他愉快的笑容,我不知怎麼的覺得不太愉快。"我想一個人去逛街,你跟你朋友去打球吧。"

說完,拋下錯愕的他,走到校門口招了部計程車後離開了學校。

其實我也不知道要去哪,也不想逛街,只是因為覺得他很煩才隨便找了個藉口離開而已。所以當計程車司機問我要到哪的時候,我下意識的脫口而出我常去的那間咖啡店。

"Das Leben。"說完後,我才想到這樣說司機根本就不知道。果然,他一臉茫然的從後照鏡中看著我。"光華路四段,謝謝。"

"是。"身穿制服的司機熟練的打著方向盤。

到了目的地,一下車我馬上快步走進咖啡廳內,帶位的服務生在看見是我後親切的跟我微笑打招呼,然後讓我自己到平常坐的位置。

剛坐下沒多久,服務生馬上勤快的送上咖啡。

"您的黃金曼特寧。"熱情的聲音。

"謝謝。"拿起咖啡啜飲一口後,發現他仍站在這。"還有什麼事嗎?"

"呃,小姐,能跟你要個電話嗎?"他有些靦腆又尷尬的笑著。

我還沒出口拒絕,就先傳來一道替他解危的聲音。"這可不行喔。誰不知道每天下午都會出現在這個座位的美女是冰山美人。"走到這,對著尷尬的服務生輕聲的支開。"好了,快去工作。"把人趕走。

我冷冷的看著出現的人。"你這的服務生素質越來越糟了。"

"還不都是你害的。每次你出現,都把我的服務生迷的七葷八素的。但你又總是不留情面的把人家罵一頓,搞的人家也不好意思做下去。你是想要趕跑我多少人啊。"說完後還風情萬種的白了我一眼。我無視的繼續喝咖啡。

她是這家店的老闆。

這家店,是我某次無聊閒逛時無意間發現的。當時只是好奇店名怎麼會選擇用德文來命名。一般開咖啡店總會用法文或義大利文作店名。而它卻獨樹一格的用了德文。所以就走了進來。

走進店內,簡約的裝潢風格馬上吸引了我。咖啡與白色相間的牆壁,完全隱私的位置間隔。服務生將我帶至角落靠窗的位置。我拿著MENU點了杯店內招牌。

沒多久,咖啡就送上來了。喝了一口它的招牌後,我就此成為這裡的常客。每天下午都會來報到。因為我每次來都會坐同一個位置,漸漸的,服務生都會特意替我保留。

會認識她,是因為有次我來的時候,發現有個人坐在我的位置上,看了一眼,我想喝咖啡的興致頓時全失。轉身要走,她卻突然叫住了我。

"偶爾讓人踏入一下領域也不錯啊。"因為這句話,我留下來了。也才知道,她是這家店的主人。

後來,只要我到咖啡店來,她時不時的會出來跟我串門子或一起喝咖啡。我們很少聊天,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安靜的品嘗自己手上的咖啡。

"今天怎麼這個時間就出現了?才早上十點。"見我不理她,她仍舊不屈不撓的問著。

"沒為什麼。"放下手中的咖啡杯,我盯著窗外的三三兩兩的路人。

這間咖啡店的落地窗用的是魔術玻璃,裡頭的人看的見外面,但外頭的人卻無法。而這,也是我愛上這家咖啡店的原因之一。

"疑?你染頭髮了耶!黑色的。"

我無言的看著她。"已經染一陣子了。"

"為什麼?"

我看了眼她一頭褐色的及腰卷髮閃耀在陽光下。

"不對,你的瞳孔怎麼也變黑色了?你換眼?!"

這句話讓我完全無話可說了。"瞳孔變色片。"

"喔~"

"那你為什麼又要染頭髮又要帶瞳孔變色片?"

雖然覺得她很煩人,但經過一段時間同桌的了解,知道她是個打破砂鍋也要問到底,而且是不到黃河還心不死的那種。我也只好勉強開口回答。"因為我高興。"

"喔。"似乎是她意料中的答案,臉上沒有見到任何不滿的接受了。

視線回到桌上擺放著的咖啡店最新DM。西班牙海鮮焗烤飯,好像不錯。

"欸...外頭有人在哭呢。"雖說如此,她的語調中卻沒有任何的意思,只是單純的說一件事,單純的無情。

"這樣啊。"平常對這種事情完全提不起興致的我,卻鬼迷心竅的抬起頭往外看。

然後...就再也移不開眼。

一張清秀的臉此刻沾滿了淚痕,臉上的淡妝也因而有些暈開。即使哭了,表情卻仍舊倔強的令人疼惜。長髮有些微亂的披散在胸口上。身上穿的是正式的套裝,但臉上還看的出青澀。

心臟猛地緊縮。我不自在的拿起咖啡想掩飾自己的心情。自欺欺人。

"好像快要下雨了,天空的顏色好灰啊。"她說完後,我真不知該不該罵她烏鴉嘴。因為馬上就下起令人措手不及的大雨。

路上的行人紛紛倉皇的走向有遮蔽處的屋簷下或騎樓。只有她,仍是坐在那一動也不動,彷彿打在身上的雨不存在般的哭泣。

我跟著發楞起來,直到她身上的衣服都溼透以後才驚醒。"欸,你們店裡有傘嗎?"

聽到這句話,她看著我的視線裡帶著異常打趣的味道,直到我漸漸露出不耐煩的臉色,才識相的收回打探的視線。然後指著門口一旁的傘架。"要多少有多少。"

我毫不猶疑的起身,快速的走到門口隨意抽了把傘要走出去。只是還沒拿出去,就透過透明的玻璃門看見她身旁不知何時站了一個男子替她撐傘。而她,緊緊抱著那男人。

放下手中的傘,我恍若一切都沒發生過的又走回位置上。假裝沒看見她眼裡的戲謔。拿起已經微涼的咖啡喝了口。

變調的酸澀感從嘴裡蔓延到心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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